由後杀来,稍一冲击,成蟜军立即陷进疯狂的混乱
里.
成蟜和杜璧乃众矢之的,和数千亲卫被团团包围起来。项少龙手持百战宝刀,
领头杀进敌阵,亲手把杜璧斩杀。同时依小盘吩咐,当场处决成蟜,去了这条祸
根。此役项少龙方面只伤亡了万多人,可算是战绩辉煌之极. 成蟜的叛军被杀者
达四万之众,其余逃不掉的八万人全部投降。
项少龙到翌晨才遣人向小盘报捷。小盘大喜,亲自率人前来慰劳军队。当晚
就住在项少龙的帅帐里.
用过饭後,小盘兴致大发,与众人登上高处,欣赏月夜下壮丽神秘的原野美
景。这未来秦始皇看得豪兴大发,长笑道:「谁人替寡人把蒲鹄诛除?」项少龙
听到这个「诛」字,登时想起远在齐国的善柔,心中一震,那敢答话。荆俊、滕
翼和桓齮惟项少龙马首是瞻,他不说话,亦保持沉默。
王陵踏前一步,冷哼道:「此事就让老将去办吧!」包括小盘在内,全体愕
然。王陵近来因悲痛王齕之死,身体极差,只是行军之苦,恐已难以应付。而且
蒲鹄在屯留有庞大势力,绝不肯俯首就擒,兼之他又与赵人有紧密联系,所以此
事虽表面看似容易,实际上却大不简单。王陵已多年没有出征,今次请缨,是含
有为王齕报仇之意。
小盘大感後悔,但王陵话已出口,他若拒绝,就会有嫌他老迈之意,那会是
对秦人最大的侮辱。小盘只好装作欣然道:「那寡人就任王上将军为主帅,以桓
齮大将军为副帅,你们尽速起程好了。」王陵和桓齮两人忙下跪接旨。小盘正容
道:「此仗成败,就在能否速战速决. 杀蒲鹄一个措手不及。否则若让他凭屯留
城之固,又有赵人支援,此事将艰辛之极. 」
众人都点头同意。项少龙愈发感觉到这未来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料事如神。
而他比自己更优秀的地方,就是以利害为先,仁义感情为後,亦只有这种冷静沉
着的人,才能在这战争年代成为天下霸主。
回到帅帐,小盘找了项少龙单独说话。小盘苦笑道:「我很担心王陵,怕他
捱不住征战之苦。」项少龙知他有点怪责自己没有首先答应,叹了一口气道:
「你想我怎麽办呢?」
小盘叹道:「我就算怪任何人,都不敢怪责师傅你。在我骑马前来时,我曾
想过回师之际,一举把吕嫪两党完全荡平。当吕不韦回来之时,就在城门处把他
当场处死,好一了百了,师傅认为此计可行吗?」
项少龙道:「此乃险着,首先我们是师出无名,而吕嫪两党牵连太广,只两
府家将加起来便达两万之众,要诛除的人绝对不少,且管中邪等领兵在外,都卫
军又在他们手上,加上仍有蒲鹄这条祸根,我们在咸阳的兵力更嫌不足,储君三
思才好。」小盘苦恼道:「我也知道现在尚非是时机,不过难道我真要等到冠礼
之後才动手吗?不要说还须等两年多,现在我两天都觉得太长了。」
项少龙道:「成大事者必须能忍,假若吕不韦闻得风声,凭他的影响力和手
段,说不定能据着巴蜀作反,那就非我大秦之福了。何况他该有充足准备,好於
成蟜作反成功时与他争王位。所以我们若在此时动手,秦国必会大乱. 」小盘点
头同意,沉吟片晌後道:「怎样方可把王剪召回来呢?」
项少龙道:「就是储君行加冕礼之前吧!那时储君快要大权在握,谁都不敢
对储君的命令有异议. 到时暗下密诏,就可办成此事。」小盘龙目寒光一闪,道:
「就是这麽办,我要王剪来了,奸贼们都不会知道,那时就要教他们好看。」
项少龙沉默了片晌,忽然低声道:「小盘!我要你答应我项少龙一件事。」
小盘龙体剧震,入秦以来,项少龙还是笫一趟唤自己作小盘,又自称项少龙。小
盘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点头道:「师傅请说,小盘在听着。」
项少龙肃容道:「无论将来发生了甚麽事,你仍要善待太后。」小盘呆了一
呆,垂首想了一会,断然道:「师傅的吩咐,小盘怎敢不从,但此诺只限於母后
一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包括在内。」
项少龙知他下了决心,要杀死朱姬为嫪毒生的两个孩子。他亦知很难插手这
方面的事情,苦笑道:「好吧!储君!」小盘移近过来,探手搂着他肩头,大力
拥抱着他,激动地道:「师傅!不要离开小盘好吗?你难道不想目睹小盘统一天
下,成就千古未之有的不世功业吗?」
项少龙反手把他抱紧,笑着道:「师傅总是要离开的,塞外的隐龙居才是我
最终的居所。只可惜你娘不能亲眼看着你加冕了。」小盘呆看着他道:「师傅帮
小盘创下这般丰功伟业,为何却不愿与小盘共用?」
项少龙抓着他宽厚的肩头道:「自赵宫初见後,我项少龙便一直把你当作是
我的儿子,看着你长大成人,还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霸主,心中的欣慰,实在难
以形容。但正因这种关系,所以我才一定要离开你,一方面是我已完成了你母亲
的心愿,把她儿子培育成材。另一方面亦是追寻我自己的生活和理想。只有我走
後,你才能放下所有可能影响大业的因素,放手追求你的梦想,明白吗?以後我
将们再不可因此事而作讨论了。」
小盘一对龙目红了起来,像个孺慕父亲的小孩童,再没有话说.
第十一章、肺腑之言
三天後小盘、项少龙等班师回朝。太后和嫪毐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看神情,
朱姬的欢容是发自内心,而嫪毐则相当勉强。嫪毐非是蠢人,还是非常奸狡的卑
鄙小人。他自然知道自己被排挤在储君的政治集团外的人。异日储君登位,太后
朱姬失去了辅政大权,就是他失势之时.
项少龙再一次稳住了咸阳。一跃而成军方最有实力的领袖,使小盘的王位更
为稳固,只要再荡平蒲鹄,余下来的就只有吕、嫪两党了。不过吕不韦在这近十
年间,於各地大力培稙党羽,任用私人,实力仍是不可轻忽。咸阳虽是都城,始
终在许多方面均需要地方郡县的支援。
王朝的地方军队,由郡尉负责。郡守只掌政事,而郡尉专军政。理论上军队
全归君主一人掌握。有事时由君主发令各郡遣派兵员. 至於军赋,则按户按人口
徵收,每一个到法定年龄的男子都要为国家服役两年:一年当正卒;一年当戍卒。
守卫边疆,谓之常备军。但亦另有职业军人,成为了大秦的主力。
吕不韦因修建郑国渠之便,得到了调动地方常备军的权力,亦使他加强了对
地方势力的控制。直至黑龙出世,小盘设立三公九卿後,这由吕不韦垄断一切的
局面才被打破。但吕不韦早趁这几年在地方上掊植出自己的班底。所以若作起乱
来,比成蟜或嫪毐要难应付多了。所以他根本不怕成蟜夺王位成功,因为他那时
更可打着旗号拨乱反正。只是他发梦都未想过对手是中国历史上罕有的绝代霸主,
比他更厉害的秦始皇吧。
回咸阳後,循例是祭祖欢宴。翌日早朝後,朱姬召项少龙到甘泉宫去。项少
龙便着头皮去见朱姬。
这秦国声名日坏的当权太后在内宫的偏厅接见他,遣退宫娥後。朱姬肃容道:
「长信侯嫪毐常说今次平定暴乱,他半点都没曾参与. 连我这作太后的都被瞒在
鼓里,这究竟是甚麽一回事?累得我们平白担心一场。」项少龙暗忖这种事你何
不去问自己的儿子,郤来向自己兴问罪之师。但当然不会说出口来,恭敬地道:
「文武分家,长信侯不知道亦是正常事。」
朱姬凤目一睁,不悦道:「那为何都卫亦不知此事?韩竭便不知道你们到於
城外迎战,故完全无法配合。」管中邪领兵出征後,韩竭便升为正统领,以许商
为副。项少龙淡然道:「今趟之所以能胜,就在『出奇制胜』这四个字,而之所
以能成奇兵,必须有种种惑敌之计,使敌人掌握错误资料。由於敌人在城内耳目
众多,所以不得不采非常手段,请太后明监. 」
朱姬呆了半晌,幽幽一叹道:「不要对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好吗?你和政
儿可以瞒任何人,但怎可暪我呢?你们若不想长信侯知道,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项少龙想不到朱姬忽然会用这种语气神熊和自己说话,涌起深藏的旧情,叹了一
口气道:「储君日渐成长,而且他必须成长. 现在他关心的事。就是如何理好国
家,统一天下。任何想要阻碍这个目标的,都必须清除。这是所有君王成长的必
经历程,历史早说得很清楚了。」
朱姬俏脸倏地转白,惊声道:「少龙你这番话是甚麽意思,难道政儿会对付
我吗?」项少龙知她是因为与嫪毐生了两个孽种,故作贼心虚,苦笑道:「储君
当然不会对太后不孝,但对其他人,他却不须有任何孝心,无论仲父或假父,一
概如此。」
朱姬茫然看了他一会後,垂首低声道:「告诉我,你会对付我吗?」项少龙
大生感触,斩钉截铁道:「就算有人把剑押在我项少龙的脖子上,我也不会伤害
太后。」
朱姬轻轻道:「长信侯呢?」项少龙愕然片晌,才以自己听来亦觉讽刺的口
气道:「只要他忠於太后和储君,微臣可担保他不会有事。」
命运当然不会是这样。嫪毐之乱是秦始皇冠礼前的最後一场内部斗争,吕不
韦亦因此而牵连败北。忽然间. 他知道自已成为了能左右秦朝政局举足轻重的人
物,所以朱姬亦要不耻下问,垂询他的意向。而他更成为了小盘唯一完全信任的
人。甚至义释韩闯,小盘都不放在心上,换了别人则若非革职,就是推出去斩头
的结局了。
朱姬此时娇躯轻颤,扰起头来。欲言又止。项少龙轻柔地道:「太后还有甚
麽垂询微臣吗?」朱姬凄然道:「告诉我。人家该怎麽办呢?」
项少龙捕捉到这句话背後的含意,就是她对嫪毐已有点失控,故心生惧意。
说到底,小盘毕竟是她的「儿子」,虽然两人间的关系每况愈下,但她仍不致於
与奸夫蓄意谋害儿子。而嫪毐则是想保持权力。但谁都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当
小盘大权在握时,嫪毐就只有黯然下场的结局。
项少龙沉吟片晌,知道若不趁此时机说出心中的话,以後就再没有机会了,
至於朱姬是否肯听,就是她的事了。站了起来,移到朱姬席前,。单膝跪地,俯
头细审她仍是保养得娇嫩欲滴的玉容,坦然道:「太后若肯听我项少龙之言,早
点把权力放给储君,带奉常大人返雍都长居,那太后和储君间的矛盾,便可迎刃
而解。」朱姬娇躯再震,低唤道:「少龙,我……其实…」话未说话已投入项少
龙的怀抱,献上灼热的朱唇。项少龙亦无法自持地紧拥着朱姬,两人苦苦压抑多
年的情慾倏地一发不可收拾,急切地想将对方的衣衫脱去,共用期盼已久的交欢
.
蓦地後方足音响起。两人衣衫不整地骇然望去,只见闯进来的嫪毐双目闪善
妒忌的火焰,狠狠盯着两人。项少龙心中暗叹造化弄人,他终是回天乏力。
返回乌府时,项少龙脑海内仍闪动着嫪毐怨毒的眼神。冰封三尺,非是一日
之寒。嫪毐对他的嫉忌,亦非今日才开始。他是那种以为全世界的女人均须爱上
他的人,只会争取,不懂给予。比起他来,吕不韦的手段确比他高明多了。在其
一程度上,吕不韦这个仲父,小盘尚可接受,但却绝不肯认嫪毐作假父。只是这
一点,嫪毐已穜下了杀身之祸。
历史早证明凡能成开国帝皇者。必是心狠手辣之辈,小盘这秦始皇更是其中
表表者。当年他手刃赵穆後,双目闪亮地向他报告。他使认识到小盘的胸襟胆略。
而他那时仍只是个十五岁许的孩子。今次他布局杀死成蟜和杜壁。同时命人去铲
除蒲鹄,便可知他思虑的周到和沉稳很辣的本质,确不愧是赵国名将赵奢之子。
胡思乱想时,与亲卫驰进乌家大门. 只见广场处泊了辆马车,几个琴清的家
将正和乌家府卫在闲聊,见他来到,恭敬施礼. 项少龙喜出望外,跳下马来,大
叫道:「是否琴太傅回来了。?其中一人应道:」今早才回来。「
项少龙涌起滔天爱火,奔进府内。只见大堂里,自己朝思暮想的绝世佳人,
一身素裳,正和纪嫣然诸女谈笑,另外尚有善兰,周薇和孩子们。见到项少龙,
琴清一对秀眸立时亮起了难以形容的爱火情焰,娇躯轻颤,但神色仍是一贯的平
静,显见她在克制自己。乌廷芳笑道:「清姐挂着我们其中的某个人,所以提早
回来了。」琴清立即俏脸飞红,狠狠瞪了乌廷芳一眼,神态娇媚之极.
项少龙遏制了把她臃入怀里的冲动,硬插入她和赵致之间,笑道:「琴太傅
清减了,但郤更动人哩!」琴清欢喜地道:「琴清虽不在咸阳,但上将军的声威
仍是如雷贯耳,今趟回来得真巧,刚好是上将军凯旋荣归之时. 」
善兰笑道:「你两人不用装神弄鬼了,这处只有自己人,偏要那麽客气见外。」
纪嫣然为琴清解窘,岔开话题对顶少龙道:「清姊说吕不韦到了她家乡去。还着
力巴结当地大族,最无耻是减赋之议出自李斯,他郤吹嘘是他的功劳。」
周薇道:「最可恨他还多次来缠清姊,吓得清姊要避往别处去。」项少龙微
笑道:「因为他打错了算盘,以为成蟜可把我们除去,所以再不用克制自己。」
凑近琴清道:「明天我们便回牧场去,琴太傅可肯去盘桓这下半辈子吗?」
琴清连小耳都红了,大嗔道:「你的官职愈来愈大,但人郤愈来愈不长进. 不和
你说了,人家还要去见太后和储君哩!」
项少龙肆无忌惮的抓着了她小臂,凑到她耳旁道:「不理琴太傅到那里去,
今晚太傅定要到这里来过夜。」乌廷芳正留神倾听,闻言笑道:「清姊早答应了,
但却是来和我们几姊妹共榻夜话,嘻嘻!对不起上将军哩。」
项少龙点头道:「那就更理想了。」众女一齐笑骂,闹成一片。项少龙这时
已把朱姬、嫪毐,至乎所有仇隙斗争,全抛於脑後。在这一刻,生命是如斯地美
好。他的神思飞越到塞外山城。想起了北海山城旁的大草原。蓝天白云、绿草如
毡,一望无暩,湖泊犹如一面广阔的明镜,河流交织其中,到处都是草浪草香。
若能和妻婢爱儿在北海牧场上,安安乐乐渡过这奇异的一生,再不用理会人世间
的斗争和杀戮,生命是多麽动人呢?
翌日他和滕翼两家人返回牧场,同行的当然少不了琴清。两人饱受相思之苦,
再不理别人怎样看待他们。十天後王陵和桓齮集合了十万大军,进守屯留,而蒲
鹄亦打出为成蟜复仇的旗号,叛秦投赵. 王贲和杨端和屡被李牧击退,改采守势,
勉力稳住了东方诸郡,形势凶险异常。同时韩桓惠王病死,太子安继位为王,韩
闯一向与太子安亲善,坐上了氶相的位置,成为韩国最有影响力的人。而龙阳君
在魏亦权力大增,两国唇齿相依,联手抗秦,压制了管中邪和蒙氏兄弟两军的东
进.
项少龙郤与滕翼在牧场过着优哉悠哉的生活。离小盘的冠礼尚有两年许的时
间. 但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谁都猜不到会出现甚麽变数。
这天昌文君和李斯联袂到牧场来采访他们,各人相见,自是非常欢喜。项少
龙和滕翼领着两人在黄昏时到处骑马闲逛时,昌文君道:「吕不韦刚回来,他和
嫪毐的关系明显改善,不时一起到醉风楼饮酒作乐,还把白雅雅让了给嫪毐呢。」
李斯冷冷道:「照我看他是想重施对成蟜的奸计,就是煽动嫪毐谋反作乱,说不
定还摆明支持他和太后生的孽子登上王位,然後再把嫪毐除去,自立为王。由於
现在吕不韦在地方上很有势力,故非是没可能办到的。」
昌平君接着道:「但有一事却相当奇怪,少龙走後,太后找了储君去说话,
主动交出部分权力之後便避居雍都,嫪毐现在不时往返雍都和咸阳,不过一些重
大的决策或人事升迁,仍要太后点头才成。」项少龙心中既欣慰又担心,朱姬显
然对自己情意深重,才肯听自己的话,使她和小盘间的关系有了点转机.
滕翼道:「茅焦那方面有甚麽消息呢?」昌平君冷哼道:「他说嫪毐正在雍
都培植势力。有一事你们还不知道,令齐当了雍都的城守。雍都由於是太庙所在,
故为嫪毐的职权所管辖,可以说雍都已落入他的掌握内了。」
项少龙早知嫪毐必会争到点本钱,否则也不能兴兵作反。滕翼又问起王陵和
桓齮的战况. 李斯叹道:「储君亦心中担忧,蒲鹄策反了屯留军民坚守不出,王
上将军一时莫?他何,最怕是冬季即临,利守不利攻,何况还有李牧这不明朗的
因素存在着。」昌平君叹道:「不知吕不韦有心还是无意,藉口郑国渠完工在即,
抽调了地方大批人手去筑渠,使我们更无可调之兵,我们正为此头痛呢。」
项少龙不由涌起悔意,若当日自己一口答应小盘领军远征屯留,就不用王陵
这把年纪都要劳师远征。可是这已成了不能改变的现实。心中隐隐泛起了不祥的
感觉.
第十二章、运筹帷幄
昌平君和李斯来到牧场见顶少龙的一个月後,项少龙不祥的预感终应验。李
牧奇兵忽至,在屯留外大败秦军,王陵和桓齮仓皇退走,撤往屯留西南方约百里,
位於潞水之端的长子城,折损了近三万人。王陵忧愤交集,兼之操劳过度,在到
了长子城後两天。病发身亡。黑龙出世时的四位上将军,除王剪外。蒙鸄、王齕
和王陵都在两年间辞世,对秦人的打击实是前所未有的严重。
现在秦国的名将就只项少龙和王剪两人。其他如桓齮、蒙武、蒙恬、杨端和、
管中邪仍未到独当一面的地步。至此秦国的东进大计,暂时被彻底秎碎。若非项
少龙大破五国的合纵军,又平定了成蟜和杜壁之乱,秦室还可能要学楚人般迁都
避难呢!
项少龙和滕翼被召返咸阳。他们均不愿妻儿奔波劳碌,力劝她们留在牧场。
纪嫣然等巳开始习惯了他们离家出征的生活,但由於今趟对手的可能是这时代最
棘手的绝代名将李牧,千叮万嘱,才让他们赶回咸阳。
项少龙如常直接到王宫见小盘,滕翼则去了找久未见面的五弟荆俊。小盘在
王宫单独见他,神情肃穆,迎面便道:「今趟王陵是给吕不韦害死的。」项少龙
愕然道:「竟有此事?」
小盘负手殿上,龙目寒电闪烁,看得项少龙都心生寒意时,这未来的秦始皇
冷哼道:「寡人早已顾虑赵人会去解屯留之围。故命管中邪去攻打赵人,牵制李
牧。岂知吕不韦竟无理阻止。又得嫪毐支持,多番延误,终至有屯留之败。这笔
账寡人将来定要和他们算个一清二楚。」项少龙皱眉道:「这些事能到他们管吗?」
小盘怒道:「当然不到他们管。只恨寡人曾答应太后,凡有十万人以上的调
动,均须她盖印同意。据茅焦说,寡人送往太后的书简,嫪毐故意令人阻延了十
天才递到太後手上,送回来时又拖了半个月,贼过兴兵,甚麽军机都给延误了。
寡人事後本要追究责任,太后又一力护着嫪毐。王上将军死得真冤枉。」项少龙
苦笑道:「原来太后听我相劝,搬到了雍都。却会有这穜弊病。」
小盘摇头道:「这全不关师傅事,问题出在吕不韦和嫪毐身上,一天有这两
个人在,我们休想能一统天下。自古以来,必先安内才可攘外,现今内部不靖,
怎可平定六国,成千古大业. 」顿了顿又道:「现在我们对着李牧。几乎每战皆
北,此人一日不除,我们休想攻入邯郸。」
项少龙道:「现在赵国的权力是否仍在太后韩晶手上?」小盘答道:「现在
的赵王比之孝成王更是不如,沉迷酒色,人又多疑善妒。哼!没有人比找我清楚
他了。终有一天他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而且不会是很远的事。韩晶虽精明厉害,
总是个女人,只懂迷恋郭开,让这小人把持朝政,干扰军务,否则李牧说不定早
打到这里来了。」
项少龙讶道:「不是有传言说庞煖乃韩晶的面首吗?」
小盘对赵人特别痛恨,不屑道:「韩晶淫乱宫禁,找多几个男人有甚麽稀奇。」
接着叹了一口气道:「我真不愿让师傅出兵屯留,只不过再没有更适合的人选.
而这亦正是吕不韦和嫪毐最渴望的事。」
项少龙不解道:「储君为何追麽说呢?」小盘走到窗旁,望往正洒着雪粉的
御园,背着他徐徐道:「因为我明白师傅和李牧的关系. 所以除非师傅答应我绝
不会存有任何私情,否则我怎都不肯让师傅出征。因为李牧非是庞煖韩闯之流,
师傅你若稍有心软,必败无疑。到时李牧为了六国安危,绝不会对师父手下留情。」
项少龙剧震一下,说不出话来。正如他对小盘了解甚深,小盘亦同样把他摸
得一清二楚。他最不想在战场面对的人就是李牧,只是这心态,已可使他难以挥
洒自如。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他必须与李牧决一死战。否则不但桓齮不能
活着回来,连王贲和杨端和都可能与柬方诸郡一起陷落在李牧手上。他能胜过李
牧吗?这是连王剪都没有把握的事。
小盘的呼吸沉重起来。项少龙猛一咬牙,断然道:「好:我项少龙就和李牧
在战场上见个真章,不论谁存谁亡,就当是战士当然的结局好了。」小盘旋风般
转过身来,大喜道:「有师傅这几句话,足够我放心了。」
项少龙道:「储君可给我多少人马呢?」小盘心情转佳,思索道:「怎也要
待到春天,师傅才能起行。近来吕不韦蓄意调动了大批兵员往建郑国渠,使能用
之人并不很多,幸而师傅要的只是训练精良的战士,唔……」
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皴。李牧的赵兵在东方最是有名,旗下的二万铁骑,连精
於骑射的匈奴人都要甘拜下风,自己的乌家精兵团现在又只剩下两千人,我消彼
长下,要胜李牧更是谈可容易。
小盘计算了一轮後,肯定地道:「我可给师傅两万骑兵,二万步兵,都是能
征惯战的兵伍,副将任师傅挑选,再加上桓齮在长子城部队,总兵力可达十二万
之众,该可与李牧估计在十万间的部队相对抗了。」两人再谈了一会,小盘召来
昌平君,商量妥当後,项少龙和昌平君联袂离开.
项少龙忍不住问道:「郑国渠的建造真是拖累得我们这麽厉害吗?」昌平君
叹道:「郑国渠固是耗用了我们大量人力物力,但主要是吕不韦想以地方对抗中
央,以另一种形式去操纵我大秦的军政。尤其现在他与嫪毐互相利用,变成太后
很多时都要站在他们那一方去。储君亦是无可奈何,像王陵便死得很冤枉的。」
项少龙想起王齕和王陵,旧恨新仇,狂涌心头. 还有两年,他就可手刃大仇。
昌平君与他步出殿门,低声道:「茅焦传来消息,在吕不韦暗中支持下,嫪
毐正秘密组织死党,此事连太后都被瞒着。」项少龙愕然道:「甚麽死党?」
昌平君道:「那是个非常严密的组织,入党者均须立下毒誓,只对嫪毐尽忠,
然後嫪毐就设法把他们插进各个军政职位去,好能在将来作乱造反时,替他兴波
作浪。」顿了顿续道:「据储君预料,嫪毐和吕不韦的阴谋将会在储君进行加冕
礼时发动,因为按礼法储君必须往雍都太庙进行加冕,而嫪毐则可以奉常身分安
排一切,由於雍都全是他们的人,造起反来比在咸阳容易上千百倍,不过我们已
猜到他们有此一着,自然不能教他们得逞。」
项少龙苦笑道:「他们的阴谋早发动了,先是玊齕,然後是王陵。若非桓齮
亦是良将,恐怕亦难以幸免。吕不韦始终是谋略高手,兵不血刃就可把我们的人
逐一除掉,现在终轮到小弟了。」昌平君骇然道:「少龙勿说这种不祥的话,现
在我大秦除少龙和王剪外,再无人是李牧对手,少龙定要振起意志,再为储君立
功。」
项少龙想起李牧,颓然道:「尽力而为吧。」昌平君提议道:「不若我们去
找李斯商量一下好吗?」项少龙摇了摇头,告辞回到都骑官署去了。
滕翼、荆俊听他报告了情况後,滕翼道:「储君说得对,在战场上绝没有私
情容身之地。因为那并非两个人间的事,而是牵涉到千万将兵的生命。还有他们
的妻子儿女。还有国家的命运荣辱。」项少龙一震道:「我倒没有想得那麽多。」
滕翼沉吟片晌,正容道:「我有一个提议,就是立即挑选精兵,然後把他们
集中到牧场,像我们的精兵团般严加训练,由我们的子弟兵例如荆善、乌言着等
作军侯,每侯领兵五千,那我们就如臂使指。能发楎出最大的作战能力。」项少
龙精神一振,想起二十一世纪特极部队的训练方式,大喜答应。
接着的十天,项少龙和滕翼亲自在京城的驻军中,分由速援师、都骑、都卫
和禁卫内挑选了四万五千人,分成九曲,由荆善等十八鑯卫作正副军侯,再每二
曲成一军。以荆俊、乌果和赵大三人任军统领,而自己则以其余的两千岛家精兵
团作亲卫,为大统帅,滕翼为副,周良当然成为探子队的头领. 这批人大多都随
项少龙两次出征,闻得由项少龙带军,均势气如虹,愿赴死命。吕不韦和嫪毐出
奇地合作,自是恨不得他早去早死,永远都回不了咸阳。
项少龙於是请准小盘,全军移师牧场,利用种种设施,日夜练军,希望趁春
天来前这严寒的三个月里,练成另一支庞大的精兵团来。
这天由於大雪,战士都避到牧场去,项少龙与妻儿吃晚饭时. 纪嫣然道:
「说到底,兵法就是诈骗之术,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下兵攻城。又能而示之
而不能,近而示之以远. 孙子更开宗明义倡言兵不厌诈,现在嫣然观夫君大人练
兵方法,无不别出心裁,教人惊异。尤其隐藏作战的方式,天下无出其右。但却
未闻夫君大人有何制敌奇策?」
琴清温柔情深地道:「嫣然非是无的放矢,蒲鹄在东方诸郡势力庞大,屯留
又鋞他多番修建。城高河阔。现在他是不愁我们去攻他,固能以逸待劳,以静制
动。观之以王陵桓齮之深悉兵法,又有大秦精兵在手,仍落得败退之局,可见蒲
鹄非是赵括之流,不会有长平之失。加上李牧在侧虎视眈眈。少龙绝不可以只逞
匹夫之勇。项少龙听得汗流浃背。这次战术既要攻坚城,更要应付李牧的突袭,
若以为可凭常规取胜,实是妄想。最大问题是桓齮现在统率的是新败之军,自己
又嫌兵力不足,根本不能同时应付两条战线,分头作战。何况蒲鹄一向高深莫测,
李牧则是经验无可再丰富的用兵天才,此战不用打几乎都可知道结果。」
乌廷芳献计道:「可否先派人混入屯留城内呢?」纪嫣然道:「敌人怎会不
防此计,兼且屯留本是赵地,秦人更难暪过. 」
项少龙搜遍脑袋内「古往今来」一千多年的攻城战记忆。差点想爆脑袋,一
时子想不出任何妙计,只好作罢.
膳後项少龙躺在地蓆,头枕赢盈弹性十足的大腿,又再思索起来。纪嫣然等
都不敢打扰他思路,默默陪在一旁。项宝儿则由田氏姊妹送上榻去了。四角都燃
着了熊熊炉火,使他们丝毫不觉外面的寒雪侵体.
项少龙想起《墨氏补遗》上所说的「攻城之道,围其四面,须开一角,以示
生路,引敌突围」之语. 但显然并不适用在屯留城处。因为有李牧在侧,他根本
没有资格把城困死。说到底,攻城不外乎越河壕,冲击城门城墙,攀城和最後的
巷战追击四部分。而由於敌方得城壕保护,又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加上可随时反
守为攻,山城突击劫寨,故己方若依常规,必会招致重大伤亡。若自己是李牧,
更会在秦军身疲乏累的时刻,才领军来攻,那时能不全军覆没已可感谢苍天了。
如何方可改变这种被动的形势呢?只恨蒲鹄不爱木马,否则便可重演西方的
木马屠城记。忽地灵光一闪,大喜坐了起来,振臂嚷道:「我想到了。」
帠图摊开在地蓆上。滕翼、荆俊和众人都全神观看,但仍不知项少龙葫芦里
卖的是甚麽药。项少龙指着赵境一个名中牟的大城道:「此城乃赵人南疆重镇,
赵都邯郸在北面一百二十里处,而屯留则在西北一百三十里处,所以无论由中牟
到两者之任何一处去,路途都差不多远近。但中牟东面就是通往邯郸的官道,快
马三日即可至邯郸。如若我们能夺下此城,你们说赵国王廷会有甚麽反应呢?」
滕翼拍案叫绝道:「当然是大惊失色,怕我们去攻都城哩!郭开是甚麽材料,
我们都清楚了。」琴清皱眉道:「中牟位於赵魏交界,一向防守严密。怎会轻易
被你们攻下?何况邯郸之南还有延绵百里的护都长城,赵人长期驻军,你们那四
万多人若孤军深入,实在非常危险. 」
纪嫣然笑道:「夫君大人必另有妙计,清姊请细听下去。」项少龙对琴清笑
道:「且听为夫道来:」琴清见他以夫君自居,又羞又喜,狠狠还了他一眼。
项少龙道:「今次我们是一不做二不休,现在管中邪枕兵韩人的泫氏城,离
屯留只有八十里,到中牟则是百余里. 我们索性向储君取得秘密诏书,到泫氏去
褫夺管中邪的兵权,把他的十三万兵员据为己有。那就可声势大壮,最妙是赵人
仍会以为我们是北上到长子城与桓齮会师,再北进攻打屯留。所以必会把兵力集
中在上党,好来应付我们。」荆俊狠狠道:「最好顺便把管中邪斩了。」
琴清道:「那等若要迫吕不韦立即作反,别忘了管中邪现在是吕不韦的爱婿
哩。」项少龙道:「到了泫氏後,我们分明暗两路进军,使赵人以为我们是要到
长子城去,其实却是渡河潜往中牟,攻其不备,以我们的乌家精兵於黑夜攀墙入
城,只要能控制其中一道城门. 就可把中牟夺过来了。」
滕翼点头道:「最好是先使人混入邯郸,到时制造谣言,弄得人心惶惶时.
赵人只好把李牧召回来保卫京城。那屯留就再非那样无可入手了。」纪嫣然奋然
道:「同时还要教小贲和端和两军同作大举反击。牵制着庞燰和司马尚两军,那
李牧被召离屯留,就该是定局了。」
项少龙道:「这事最考功夫处就是如何可行军千里,由泫氏渡河往中牟而不
被敌人察觉,否则只落得是另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城战。」纪嫣然细察地图道:
「你们可诈作先往长子城,到了潞水南岸,才兵分两道,由此至中牟全是无人山
野,只要行军迅速,就算给人见到,亦赶不及去通知中牟的城守,所以人数不可
太多,且须全是精简的轻骑先行,步兵随後,周良的鹰王,该可在这种情况发挥
最大的功效。」众人至此无不充满信心,恨不得立可攻入中牟。
滕翼道:「若我们能派出五万人到长子城与桓齮会师,人数将达十二万之众,
但要攻下屯留,恐仍非一两个月间所能办到。最怕那时赵人摸清了我们虚实,派
兵来攻,腹背受敌下,我们仍是难以乐观. 」项少龙道:「蒲鹄始终是个大商家,
只是依仗赵人,又如若一旦被擒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才奋起反抗。城内的兵士
都是仓卒成军,所以我们只要能营造恐慌流言,又故意留下生路,保证屯留城不
战自溃,难以死守。」
赵致道:「第一个恐慌自然是赵人会舍他们而去,但接着又可拿甚麽吓唬他
们呢?」项少龙微笑道:「方法很简单,就采取乡鍞包围城市的策略。把附近的
乡村全部占领,移走住民,使屯留断去粮草供应。再在屯留城外筑垒设寨,建造
种种攻城器具,摆出长期围攻的格局,保证不到十大半月,蒲鹄就要设法溜走了。」
荆俊笑道:「如若不溜。就攻他的娘好了。」乌廷芳责道:「小俊你口舌检
点些好吗?」
琴清见众人目光往自己望来。耸耸香肩道:「我早习惯了!」众人为之莞尔。
项少龙道:「我们再把整个计划想得清楚点,然後立即去通知小齮、小贲和
端和,此事必须严守秘密,否则泄出来就不灵光了。」
此时虽已夜深,但项少龙三兄弟那睡得着,诸女休息後,仍反覆研究,到天
亮才呜金收兵,分头办事去了。
第十三章、声东击西
有了全盘大计後,项少龙等改变了训练的方法,把大军一分为二,二万骑兵
专习隐蔽伪饰的行军战术. 项少龙把二十一世纪学来的东西,活用在这队骑兵上。
转眼冬尽春至,小盘登坛拜将,亲身送行,项少龙又再次踏上征途。
大军乘船顺流而下,在武遂登岸往东北行,直抵管中邪驻军的泫氏城。管中
邪、连蛟、赵普三人领军出城迎接。表面上当然执足尊卑之礼. 项少龙教乌果、
荆俊等紮营城外,为了不让管中邪生疑,只和滕翼领一千亲兵入城,到了帅府後,
拿出小盘诏书,命管中邪立即交出兵符,同时回京述职。
管中邪看罢诏书,色变道:「这是甚麽意思,仲父为何没有指令?这诏书亦
欠太后玺印。」项少龙故作惊奇道:「管将军为何如此紧张,储君只是体念管大
人劳苦功高,又屯驻外地经年,才让管将军回咸阳小休,这等更换将领,何用劳
烦仲父和太后呢?」
此时滕翼见连蛟往後移退,忙一声令下,随来的亲卫立时取出箭弩。控制了
场面。管中邪那想得到项少龙有此一着,见他面含冷笑,手按百战刀鞘,知道只
要说错一句话,立即是身首异处的结局。举手制止了手下作无谓反抗,换上笑容
道:「上将军教训得好,事实上未将亦很希望回去见娘蓉。」项少龙笑道:「君
命难违,我只是依命行事,管将军肯合作就最好。」他是不愁管中邪不听话,除
非他要立即作反。否则就只能有这等结果。
翌日项少能使荆俊名之为送行,实在是把管中邪和他的二千亲兵亲将押解往
武遂,看着他们登上战船,才返回泫氏城。此时项少龙已完成对管军的编整,骑
兵增至五万人,轻装步兵五万人,重装甲兵八万人,登时实力大增。在泫城再练
了一个月兵後,这才离开泫城,沿河朝长子城北上。
他们的行军稳而缓,务使兵员得到充分的休息,保持充沛的体力。
到了潞水南岸,十八万大军停了下来,等待晚上的来醢。桓齮闻讯赶来,众
人相见,又悲又喜,稍叙离情即与项少龙、滕翼、桓齮、周良、乌果、赵大等到
帅府举行会议.
桓齮先报告屯留的情况,分析道:「屯留城内只有千许人是杜璧和成蟜的旧
部,其他就是蒲鹄的家将和本是赵民的叛民。情况有点和几年前东部民变相似,
志气有余,实力却不足。不过最大问题是有李牧的十万赵军驻於屯留东西四十里
赵境内的路城。互为呼应,不但使屯留有所依恃,亦使我们不敢放手攻打屯留。」
说到李牧,他便露出犹有余悸的表情。
滕翼叹了一口气道:「那埸仗你们是怎样输的?」桓齮沉痛地道:「李牧打
仗就像变戏法似的,上将军和我巳全神留意赵境的动静,广设军哨,岂知警报才
起,李牧的铁骑已来至营寨,那晚星月无光。李牧使人先攻占高地,再以火箭烧
营,屯留的叛军也乘势冲出,持炬击鼓来攻,我们未撑到天明便溃退了,我领着
一支万人队伍,死命断後,否则伤亡恐怕会更多呢。」
众人都听得直冒寒气。桓齮奋然道:「王上将军过世後,我借着哀兵的士气,
二次攻打路城。都给李牧出城击退,他的阵法变化无方,将士用命,训练优良。
难怪能名震当世。」荆俊道:「无论李牧如何厉害,但有良将而无明主,仍是没
用,小齮有派人去察看中牟那方面的情况吗?」
桓齮精神一振,掏出一卷地图,摊在席上,道:「我趁大雪之时,才命人采
察敌情,保证敌人一点都不知情。中牟乃赵人长城外最重要的军事重镇,本属魏
人,四年前才落人赵人之手,使他们在长城外多了个据点,故而极受重视。」
让各人研究了好一会後,才道:「他们在城外长期驻有两万赵军,人数。皆
在万许之间,分处南北,互为呼应,本意该是应付魏人。至於城内守军约在二万
之间,在赵国的城池来说,这样的兵力已是罕见了。若有事时,长城内的兵员还
可出兵来援。所以魏人数次与赵人开战,都破不了中牟这重要城池。」项少龙道:
「所以此战必须以奇兵袭之。攻其不备,否则这一仗便必败无疑。」
桓齮道:「赵人在中牟外围教处高地筑起了百多个烽火台,日夜有人放哨,
若大军进袭,纵是晚上,亦会被侦知,很难暪过对方耳目。」荆俊拍胸保证道:
「这个由我负责,担保没有一个高地上的烽火台有机会发出警报。」
项少龙道:「今晚我们的四万精骑,将於入黑後分四批出发,由荆俊率万人
作清除烽火台的先头部队。其他十四万人在此再留三天,然後分作两军,每军七
万人,一军往长子。一军往中牟。当李牧回师之日。就是小齮行动的时刻了。记
紧摆出持久作战的格局,绝不可冒进攻城,否则若李牧明退实进,返过头来再重
演当夜之战,就败得很不值了。」
桓齮动容道:「难怪两位上将军生前都如许推举项上将军了,末将反没有想
过此点,闻之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呢。」乌果笑道:「吃饭的时间到了。」众人一
阵笑骂.
出帐时,项少龙向桓齮道:「你攻下屯留後,立即修筑防御工事,而我们则
佯攻分隔赵魏边境间的长城,再突然退走,教赵人难以追击。」桓齮心悦诚服,
点头受教。
当晚入黑时,周良放出鹰王,肯定没有敌人潜伏的采子後,荆俊那队由乌家
精兵组成的特击军首先出发,不片晌四队人马先後开出。缓骑而行。到第三大早
上。大军巳潜抵中牟城外四十里的密林内,在四方设置岗哨。等待黑夜的来临.
中牟城在地平远处,城高墙厚,果是坚固的军事要塞,城外的林木均被铲平,
要接近而不被发觉. 确不容易。项少龙和滕翼观察良久,均感到气馁,但又想不
到有甚麽好办法。众人不敢生火造饭,只吃乾粮.
到了黄昏时,忽地狂风大作,大雨洒下。项少龙等大叫大助我也,立即出动。
乌果和周良各领一军,攻打城外的赵营. 荆俊则率领一千乌家子弟,横渡护城河,
攀墙进城。项少龙和滕翼的两万主力军,则潜往最接近城池的隐蔽点,准备城门
打开. 就杀进城内去。
雨愈下愈大了,还不时雷电交加。视野馍糊不清。雷声也把马嘶蹄音全掩盖
了。荆俊的千人精兵团把战马绑在城外,用了个多时辰,才潜过护城河,开始攀
城。项少龙和滕翼则提心吊胆苦候着,此刻若给敌人发觉,荆俊等定无一人能幸
免。
城头的灯火都给暴雨遮盖了。正焦急等待中,向西的城门敞了开来。吊桥隆
隆降下。项滕两人大喜如狂,一声令下,全军蜂拥而出,两万匹战马的奔驰声,
惊碎了中牟城军民的美梦,不过一切都迟了。乌果和周良的军队同时对城外两个
赵军的营寨进行突袭. 城内城外,一时杀声震天。暴雨虽停了下来,可是战争却
更激烈了。
大军杀进城内,吓得人人紧闭门户,大半守军脱甲弃械,躲入民居保命。余
下的开城逃命。连反抗的意志都失去了。到天明时,这赵国在南方最具战略性的
重镇,已落到项少龙手上去。接着的十天,赵大率领的上万步军陆续抵达,带来
了大批的攻城器械和物资粮食。并建立了由泫氏城来此的补给线。
项少龙严令不得扰民,并善待降将降兵,采取安定民心的政策。媵翼在城外
设营立寨,构筑防御工事,又截断了赵魏官道的交通,摆出大举进侵赵都邯郸的
模样。一个月後,赵人两次来犯,均被击退。魏人亦生出警觉. 在边境严密戒备,
但由於秦军据有坚城,魏人只是采取观望姿态. 对项少龙这位秦国的名将,已没
有人敢抱轻视之心了。
这天鸟言着由长子城来见顶少龙,带来了重要消息,据邯郸的线眼情报,郭
开果然怕得要死,力劝赵王和太后调回李牧,守卫长城内的城堡番吾。但赵王发
出命令後,竟给李牧拒绝了。项滕两人暗叫厉害。知道给李牧看穿了他们的阴谋
. 两人商量过後,决定对番吾发动一次猛攻。
等一切准备充足,十天後项少龙发动八万大军,由官道北上番吾,在赵人长
城外布阵立寨,先日夜派人冲击城墙,赵人数次出城劫营,均被秦军先一步察觉,
给打了个落花流水。攻了十八天,终於破开了一截城墙,但仍给敌人击退,两方
死伤惨重。但项少龙等郤知道已完成了任务,今趟不愁赵王廷不召李牧回守番吾。
说实在的,他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没有进攻邯郸的资格,只一天时间赵人便把城
墙补好。
项少龙收兵不战,好让战士能有回气的机会,死者就地火葬,伤兵则送回回
中牟。这时项少龙对战场的生生死死,早心同槁木,否则根本不能当这秦军的统
帅。小盘说得对。战场上从来就没有仁慈存身的地方。每个人都是一颗棋子,吃
掉人或被吃掉都是常事。不过可以做到的,他都设法做到了。例如关怀下属,善
待降兵降民等,赵人不知是否被打怕了,再不敢出城反击,两军陷进了胶着的状
态. 而桓齮则依项少龙之言,虚张声势,更不断派军来援,加重赵人的危机.
步入夏季的第二个月分,李牧终屈服在赵王的军令下。回师邯郸。项少龙忙
下令加强防御,准备应付李牧的反击。他最不想发生的事,终迫於眉睫之前了。
这天项少龙、滕翼和荆俊三人在长达五里的木寨作例行巡视时,荆俊笑道:
「任他李牧三头六臂,都难以攻下我们的营寨,最多是扯个平手吧了:」滕翼道:
「魏人那边有动静吗?」
荆俊道:「魏人那边有乌果应付,不过若不攻下了中牟,我们此时早被击退
了。」
那晚项少龙发了个可怕的梦,梦到李牧来袭营,营内四处都是他名震天下的
铁骑,所有营帐同时起火。项少龙冲出帐外,想呼唤媵翼荆俊,却叫不出声来,
想拔刀,但百战宝刀却不翼而飞,大骇醒来。才发觉天仍末亮,自己浑身冷汗,
不住喘气。项少龙强烈地想起家中的妻婢爱儿,恨不得抛下一切。立即返回咸阳。
惊魂甫定,披上外衣,举步出帐。值夜的亲兵慌忙追随左右。
他的帅帐圈於营地之高处,环目四扫,只见星空覆盖下。灯火点点,似直延
往天际的尽头处。五里外的赵国长城亦是灯火通明,极为壮观. 项少龙想起当日
由邯郸出使往大梁,路经该处时还参观过那里的城墙。负责作介绍的番吾城守叫
甚麽名字都忘记了,想不到多年後的今日,自己竟是攻打此长城的主将。世事之
变幻难测,莫过於此。
晚风吹来,吹散心头郁抑,感觉上才好了点. 远眺长城,想起长城後远处的
古城邯郸,又是百感交集。战争最令人畏惧的地方,就是那不可测知的因素。像
此刻的他,便完全不知这连绵百里的长城之後正发生着的任何情事。只能估计。
或作测度。要知己知彼,确是谈何容易。
现在李牧究竟在那里呢?两个曾经是肝胆相照的朋友,终要在沙场上成为死
敌,这一切究竟为了甚麽?到天色大明时,项少龙才收拾心情,回帐休息。日子
就是在这情况下过去。
一个月後,捷报传来,蒲鹄终弃屯留城逃往赵境途中被桓齮伏兵擒拿。押了
回咸阳去。出奇地李牧直至此刻仍没有动静. 项滕亦不太讶异,若李牧是奉召守
卫邯郸,自然不会到番吾来。两人以目的已达,经商议後,决定立即撤军。还在
今晚进行。他们照样留下空营灯火。天入黑便分批撤往中牟。
项少龙和周良负责殿後,由於有鹰王的锐目,他并不懽敌人衔尾追来。荆俊
领二千岛家精锐先行,接着是滕翼的军队。项少龙待至三更,才率余下的二万人
悄悄撤走。不片刻大队来到往南的官道上,迅速朝中牟进发.
明月高挂左方天际,在每人的右方拖出了黯淡的影子。项少龙在队伍中间,
与周良并骑而驰. 周良叹道:「今次能攻下屯留,全赖上将军的奇谋妙计,连李
牧都给上将军算了一着。」项少龙欷然道:「李牧并没有给我算倒,只是赵王廷
给我算倒吧了。」
周良笑道:「战争只论成败,没有人理会是如何胜的,但怎样败郤人人会拿
来当话柄。」项少龙点头道:「这番话很有道理。」
周良仰首望天,道:「还有个半时辰就天明了,那时可全速行军,只要回到
中牟,便可攻可守可退,完全不用担心。何况即管被敌人围城,也有桓齮的军队
前来支援。」项少龙登时轻松起来,有点完成了此行责任的舒畅快感。希望这是
最後一埸对外的征战,以後就是等待小盘加冕礼的来临.
空中传来鹰王振翅的熟悉响音。罘兵齐齐举头仰望。只看牠的姿态. 就知後
无追兵。周良嘬唇发出呼啸,唤他下来休息。岂知鹰王突然发出一声啸叫,在头
顶两个盘旋,再冲空而去,疾飞往右方树林之上。周良立即色变。凝目注视鹰王
的动静.
项少龙大感不妥,极目望去。鹰王在明月下的远空不断打转,飞行的路线奇
怪难解。周良剧震道:「这是没有可能的!似有人批敌人由左方冲来,速度极快。」
项少龙在电光火石间,已明白了是甚麽一回事。李牧的铁骑来了!可能由於马蹄
包了布,竟没发出任何声色。
这名不虚传的名将,打开始就识破了项少龙的战略。虽迫於无奈放弃屯留。
但却不肯放过他们。这两个月来关闭不出。就是要使项少龙等误以为他是驻守在
邯郸。其实他早来了。还布下伏兵,等待他们撤退的一刻。项少龙现正重蹈成蟜
和杜璧败亡一战的覆辙,唯一优胜就是他凭鹰王先一步知道敌人的来临. 假若他
现在立即逃走,结果亦不会与成蟜军的败亡有何分别. 就是在全军到达中牟以前,
便被李牧杀得全军覆没.
假设他奋力迎战的话,那至少荆俊和滕翼可安返中牟。项少龙再不犹豫,下
令全军退往右方密林,全力阻敌。阵势尚未布好,以万计的赵兵由左方密林杀出
官道,往他们冲杀过来。箭如飞蝗般往敌人射去。对方骑兵一排一排的倒下,但
尚未换上另一批箭矢时,敌人已杀入阵中瞬那间前方尽是敌人。
项少龙一声发喊,拔出百战宝刀,带头冲杀出去。一时间长达十余里的官道,
尽是喊杀之声。二万秦兵正堪堪把敌人抵住时,近赵境的一方亦突然乱了起来,
另一队敌人不知由那里冲杀出来,便生生把项少龙的护後军冲成两截。项少龙领
着周良和二千多亲兵,死命挡着敌人一波又一波的进击。
後方林木忽然劈啪作响,火头窜起,劫断了秦军西退的退路,项少龙知道难
以幸免,抛开一切,连斩数十敌人,深深杀入了敌人阵内去。
(卷二十终)